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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澡问论语(一)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六、《北溪大全集》卷三七
程子说作经之意。
到经明后,方知得作经之意;
识圣人心体,方知得所以用处。
今不必指定为證。
问「学而时习之」。
《集注》数语,须当详玩。
所谓「明善而复其初」者,其中极有含蓄,乃兼知行而言,非谓明善便是复其初也。
学自是兼知行工夫,岂但明此善而已哉!
问「不亦乐乎」。
此正孟子所谓「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之乐也。
盖人皆信从,则是道所传者众,吾中心之所愿者惬矣,岂不快乐也哉!
不干人共乐事。
问「说无迹,乐有迹」。
说者,得此理而活说,自形见有迹;
乐者,胸中快乐,形容不得,何迹之有?
非因悦之发散也。
问「学之正、习之熟、悦之深」。
学之正则路不差,习之熟则学在己,悦之深则乐作矣。
问「不和不乐」。
鄙者粗俗,自是乖戾,安能和诈者机变胶扰,安能乐?
问「孝弟为仁之本」。
行仁只是推行仁爱以及物,须从孝弟处起。
盖事亲事兄,乃爱之发所最先处。
以是为根本,然后可及民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也。
须认定此意熟看,不必支离。
问「犯上者鲜」。
一言稍不中节,便伤父母之色,便是犯上,岂是易事?
问「心之德、爱之理」。
爱之理即是心之德,非于心之德之外,又别有个爱之理也。
但心之德就体言,爱之理就用言,须兼两语方圆。
问「为仁之本」。
此第一仁字,合如此正解。
然仁字随处用,又有浅深,此为仁,只以仁爱而言,不必深看。
问「木神则仁、火神则礼」。
此神只是气之伸,只以五行分配而言,不必重看。
问「恻隐贯四端」。
贯是穿透去,不可分先后。
就羞恶恭敬是非中,只看真情所发,恳切处,便见得恻隐相为贯通。
问「仁活物」。
心是个活物,仁便是心中活底道理,所以谓心之德。
问《论语》《或问》中说仁与巧令气象。
仁者中有实德,自是浑厚慈良;
巧令者言轻貌轻,外事虚饰,自是轻浮刻薄。
气象自明,何用过索?
问「忠信」。
尽己之谓忠,是就中心处说,非指其发于外也。
以实之谓信,是就言上说,非谓所为之事理也。
五常之信与忠信之信同异。
信之得名,只是实而已。
五常之信,以心之实而言,是其体;
信之信,以言之实而言,是其用,非有二物也。
问「贤贤易色」。
易色,是改易其好色之心,正如《中庸》远色所以尊贤之意,不必将「好好色」来掺。
问忠信与诚。
忠信是人做工夫处,不诚无物之诚,亦是就人工夫言。
若诚者物之终始与诚者天之道之诚,则以自然之实理言,当随处看。
问:晦翁平生断义分明,最得延平此一言之力。
晦翁平生断义分明,最得延平此一言之力。
东莱,则正坐此病。
问节文仪则。
四字相对说,节则无太过,文则无不及,则定法也,仪在外有可观,则在内有可守。
宜细玩之。
问「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
不知人,则人之是非邪正不能辨,故贤者不得亲,不肖者不得远,所以为患也。
问「其言微婉,或因一事而发」。
此乃说《诗》中其他言语如此,便證见「思无邪」一句,为直指全体自明也。
知天命
天命初无甚玄妙处,但学不躐等,且等循序逐件理会事物当然之则。
若果知之明而无所疑,则更推上一层,其所以然者,便自瞭然矣。
问「生事以礼」段。
须熟究以礼事其亲之正意,始终一以礼事其亲,则为敬亲之至矣。
然若何而为以礼事其亲?
其中节文,纤悉委曲多少事,皆不可以不讲也。
问「父母唯其疾之忧」段。
凡《集注》有二说者,当以前说为正,后说虽于文义亦通,终不似前义之为长尔。
此章乃发父母子情之真切处,以感动之,使之起孝起敬,自不容已。
亦可见圣人之变化人有道矣。
问夫子答子游以敬、子夏以爱段。
爱、敬固是两尽,须深究其所以为爱敬之蕴,不但口咬此两字而已。
武伯多可忧,子游狎爱,子夏直义。
武伯谥以武为人自可,卜子夏只于不可者拒之一节,及北宫黝似子夏底意,亦可见其气象端严。
子游亦未至于狎处,但警之,恐其流如是尔。
问颜子不违如愚段。
延平发得固明白,亦须自体认得洒落,方见趣味。
盖圣人言语,皆从大本中流出,虽一言半句若常谈,而莫非妙道精义所形见。
他人闻之,只如平常,岂曾识破颜子工夫?
至到见识明睿,其于夫子之言,耳才闻得,口不待说,而心中了了如冰之融释,随入随化,此理洞然呈露,自成条理,不复疑碍。
所以虽终日言,而意旨相契,不相违背。
此于圣人耳顺地位虽未几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
来说虽随文解析,终不免牵强,未见洒落处。
所谓坦然由之而无疑者,只是见得此理明甚,坦然平步进去,更无阻碍尔。
亦未说到安行底意,恐不必过为是支离也。
问「观其所由」段。
观其所由,是就意之所从来处看;
察其所安,是就心之所安乐处看。
意是发端处,心是全体处。
问「温故知新」段。
知新,是心中有得于是理,已觉悟。
曰新云者,是日每有得,而学能日进,所蕴未可量也。
故可应学者之求。
曰「可以」,犹云「足以」之谓,何必又生「方仅而非有馀」之说以汩之乎?
恐涉支离而晦其正意矣。
问「学而不思则罔」段。
学,统言之,固是效先觉之所为。
今就近言,学只是学其事,思是思其理;
学是身去学,思是心中思。
问「子张学干禄」段。
慎乃不放纵、不轻忽之谓,非方为之审择。
而亦不必说「仅能寡尤悔而未至于纯」,尤悔岂易寡哉?
恐转见支离,而不得其所以慎言行之趣矣。
问「举直错枉」段。
好、恶,情也;
好直而恶枉,则情之由性而发者也。
不可混杂无辨。
谢氏「居敬穷理」之云,乃因而及之。
其实此二者圣贤之要诀,大有工夫在,未可以易视之。
问「非其鬼而祭之」段。
妄祭,未是謟;
于其中趋媚以求福,则謟也。
问「不仁如礼何」段。
仁不止言心,须兼以理看。
盖仁者之心,纯是天理,其从事于礼乐,莫非天理之所流行著见。
故玉帛所将,皆吾之敬;
钟鼓所发,皆吾之和;
与礼乐只是一物。
不仁之人则本心亡而天理灭。
所谓敬本无有,虽欲用玉帛以将之,而莫之能将;
所谓和本无有,虽欲用钟鼓以发之,而莫之能发。
便是礼乐不为之用,而无如礼乐何,身与礼乐判而为二矣。
问游氏、程子「如礼乐何」之说。
仁者,此心天理之全体也。
理之说,虽宽而实切,却见得仁与礼乐相关甚密处。
然须更兼游氏人心之说乃圆,所以《集注》并言之也。
问「林放问礼」段。
俭戚虽非得中,终是本之所在。
要须先以此为主而加隆焉,然后文以副之尔。
问「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段。
此是最大节目,难明处既有以明之,则其他无有不可明者也;
最疏远难格处既有以格之,则其他无有不可格者矣。
所以于治天下不难也,亦犹「至諴感神,矧兹有苗」之意,岂谓只能如此,便能如彼,更不必用工夫心力邪?
问「获罪于天」段,说「天下只有一个道理」云云。
天即理也,只是一物。
若所说,则天与理为二矣。
夫天者,其尊无对,而岂有容夫媚奥灶者之祷乎?
问「入太庙每事问」段。
《集注》云:虽知亦问,则不知而问者,自在其中。
然此章须于圣人敬谨之至处,玩圣人气象。
问「射不主皮」段。
此章须玩古人尚德不尚力之意,乃为得其旨。
问「子贡欲去,告朔饩羊」段。
须知子贡意思,未免计校,涉于为利。
圣人则大义甚明,故断制直截如此。
问「君使臣以礼」段。
吕氏齐头说本章之义已明,尹氏作相关说,可以足其馀意。
所以并取之,亦不可遗也。
问「管仲器小」段。
奢而犯礼,事目皆莫非在器小之内,不待功业著不得后,方奢而犯礼。
问局量规模。
局量是就身上言,局是格局其所存处,量是度量其所蕴处。
规模是就事业言,其所施设处,局量褊浅,故不能正身修德,好奢而犯礼。
规模卑狭,故不能致主于王道,仅相威公霸诸侯而已。
二者盖兼内外体用平说,以为器小之證。
亦略有先后,但不可分明开了。
如苏氏说得不知《大学》本领,所以局量褊浅处。
杨氏说得不能致主于王道,所以规模卑狭处。
须兼二说通看,乃备其义。
凡义当以《集注》为正,如《或问》之书,乃旧说,不曾经脩,更在平心去取,不可全靠为定论也。
召陵之役,以义服楚,最为春秋盛举。
然细考之,当时所以责楚者,亦不过只搜寻昭王远年已往之事,及包茅小小不供,贡便休了。
如僣王猾夏之罪,实关天地大经,可以为兴周之举,殊不敢问着,恐他未肯退听,便大费力,无合杀也。
此皆是器小之故。
须如《大学》局量规模,乃为大器,非王佐之才不能。
问「纯如皦如」。
二字正相反,纯则相济如一而和,皦则节奏分明而不相侵夺。
问《韶》《武》善美。
美以功言,善以德言(《集注》已分明。揖逊、征伐,乃所遇之时不同,非干性反之故。)
问:性反与乐何相干?
乐虽由外作,却与本人意思相合,便是德之影子,不可谓不相干也。
问「居上不宽」段。
观字有辨明两件底意,此三者是根本切要处,可以观人之得失。
若无其本,则其他末处,无可以观其得失矣。
必如此,然后文义乃足矣。
问「久处约」段。
仁者智者之能处约,乐只于安利处便见。
盖仁者安其仁,而无适不安,久处约亦安,长处乐亦安,如舜饭糗茹草,若将终身,及被袗鼓琴,若固有之,殊不以约乐为事,视外事若无有也。
智者贪仁如嗜利,而不易所守,在富贵不能淫,在贫贱不能移,故久处约,长处乐,皆确然不为外物所夺。
问「仁者,心无内外、精粗、远近之间」段。
内外以身分别,内是里面,外是外面;
远近以所在言,近是目前处,远是千里之外极天所覆处;
精粗以事言,精是入细底事,粗是至粗鄙底事。
仁者之心,日用间浑是天理流行,无一处不该,无一物不贯,何有内外、远近、精粗之间?
若见得仁分明,此等处自晓然矣。
问:孟子中天下而立,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与乐为情,而所性不存焉相类。
得失如何?
孟子主意在所性,不以行藏而有加损。
谢氏主意在尽性,以忘情之累,自不同矣。
但看文字,只须随本章直看正意,正意既明,涵泳熟后,自有通贯处。
最不要如此牵东牵西,引南引北,胸中扰扰,越见窒碍,大义无由而明。
如《或问》之书,亦姑借以證《集注》之所未详,其与《集注》异者,当从《集注》。
亦不在旁搜横索,一一勘定。
且须放缓,将见大体通贯后,此等自迎刃而判,不待劳心苦索矣。
问强仁恐不能无易所守。
强仁亦有浅深,若用功深,后天理有以胜人欲,亦能确其所守也。
程子「公正」二字。
二字固须兼尽,然亦相因,非截然二物。
更须知虽无私心,苟不合正理,乃私也。
虽或当理,苟未能无私心,亦未得为当理也。
问《或问》辨杨氏会万物于一己之说,以为僧肇之言也段。
世之想像理义者,多好为此等大言,以笼天下之物,而不究其实背理伤义,无一可通(《或问》辨之已悉矣。原其初,亦是放孟子「万物皆备于我」之说,而不得其旨,毫釐之差,则千里之缪,所以至此。)
问「富贵是人之所欲」。
不当得之富贵,如齐不用孟子,而欲养以万钟之类,及世人买官觅荐等,皆是。
贫贱在天,如何去得?
如不能安分,却非理求官、营财,便是欲脱去贫贱。
问「好仁恶不仁」段。
好仁、恶不仁二者,字固若以二人言,然真能好仁者,未有不恶不仁;
真能恶不仁者,未有不好仁。
但圣人于此二者,各极其趣而言之,未有好仁者只知仁之可好,而不能恶不仁;
恶不仁者,只知不仁之可恶,而不能好仁底意。
恐不必恁支离也。
此处须深究如何是好仁,如何是恶不仁,见得其中底蕴,方有益。
凡看文字,只就字里究底蕴,不须就字旁生枝节。
问实理、虚理。
理无不实,非有虚也,但人之闻见自不实尔。
程子「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段。
晦翁亦尝疑此句记有误,实理与实见不同,有那实理,人须是实见得也。
问「闻道非但知一理」。
闻道是真知,非一二髣髴之可得。
问谢氏谓「不闻此而死,则谓生而死者,为吾身血气之为;
闻此而死,则知生而死者,乃道之出乎生、入乎死,而无所复忧」段。
此言闻道者,生死乃道出入,而非血气之生死。
故超然无生死之累,而无所复忧,亦死而不亡之意。
盖异端惊怪之论,非儒者之所宜言矣。
问「士志于道」段。
志方求而未真有得,安能保其无外役以分之?
问:佛有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是如何?
觉只是未接物之前,惺惺不昧也,故亦可敬以直内。
然细论之,吾儒觉中皆是实理,又非如释氏空寂之云矣。
问「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段。
此章读作三句为安,上句至「有」字,中句至「国」字绝。
「逊者礼之实」一句最要,乃以心言。
真能如此,则自足以兴起国人之心矣(《集注》文义不倒,更详之。)
问「一贯」段。
忠恕之分不可乱,忠尽己,是在我底;
恕推己,是及物底。
今曰就事物上尽己心推将去,则恐浑杂无辨。
若曰以其尽己心者推将去,则可尔。
问「更无馀法」段。
详《集注》。
所谓「自此之外,更无馀法,而亦无待于推矣」。
系之天地,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
之下则更无馀法,是言「己尽」之意,应「至诚无息」句;
「亦无待于推」,是应「万物各得其所」句。
问:一事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
一事各具一理,若易究也。
然一一下学,欲遍观而尽识,则未为易也。
万理同出一原,若难穷也。
然到上达境界,则瞭然在目,亦未为难也。
在学者用工,须俛焉从事曾子之所以为贯,而未可躐等遽求夫子之所以为一。
譬之一贯散钱,须已数成十个百讫,与之一条索子,便都贯得;
若散乱堆簇,未曾数著,纵与之索子,亦无从而贯之矣。
问「君子喻于义」段。
义只是心之裁断而宜之理也,利是利便,只是讨便宜之谓。
凡所以行乎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饮食起居、言动之际,才有一毫涉于便己自私,皆利也。
其事虽善,而有所为而为之,如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类,稍有萌于中,是亦莫非利焉。
不止于名位货财之谓,此特其流之甚著见尔。
联句书桂隐主人斋壁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七言排律 押侵韵
至正己亥冬十月四日予偕吴兴庭美义兴高玉窗夏长祐吴郡张学河西张吉富春吴毅东海徐子贞阳羡高瑛云间谢思顺同游淞之顾庄酹橘隐老仙墓因过郁聚学聚斋见桂隐主人供茶设醴席上与诸客联七字句成一十韵十有八句书于斋之壁予为会稽抱遗叟杨某也
九凤山阳漂渎阴,十年曾记此登临。
仙人一去破斗,小山重招花作金。
勺水研池圆洗胆,老蕉书叶倒抽心。
瞿昙像现云生壁,木客诗成风满林。
白马胡僧经写贝,青乌方士石旋针。
六花雪舞昆吾剑,一索珠悬斛律琴。
出柙怒号斑额兽,镇笼解语雪衣禽。
掀髯自作苏门啸,抱膝谁歌梁甫吟
联得弥明诗句就,内中韶濩有遗音。
广成子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崆峒之山,故往见之。
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
敢问至道之精。
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
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
道固有是也,然自是为之,则道不成。
道者不问,问道者未得也。
道者无物无我,未得者固将先我而后物。
夫茍得道,是我有馀而物自足,岂固先之耶。
今乃舍己而问物,恶其不情也。
故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
言其情在于己欲长生,而外托于养人民、遂群生也。
夫长生不死,岂非物之实,而所谓养民人、遂群生,岂非道之馀乎?
自而治天下也,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
天作时雨,山川出云。
云行雨施,而山川不以为劳者,以其不得已而后雨,非雨之也。
春夏发生,秋冬黄落,而草木不以为病者,以其不得已而后落,非落之也。
今云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虽天地之精,不能供此有心之耗,故荒亡之符,先见于日月,以一身占之,则耳目先病矣。
而佞人之心,剪剪者,又奚足以语至道?
真人之与佞人,犹谷之与稗也。
所种者谷,虽瘠上堕农,不生稗也。
所种者稗,虽美田疾耕,不生谷也。
今始学道,而问已不情。
佞伪之种,道何从生!
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閒居三月,复往邀之。
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
弃世独居,则先物后己之心,无所复施,故其问也情。
广成子蹶然而起曰:「善哉问乎!
来,吾语汝至道。
广成子至此,始以道黄帝乎?
曰:否。
人如黄帝而不足以语道,则天下无足语者矣。
吾观广成子之拒黄帝也,其语至道已悉矣。
是以閒居三月而复往见,蹶然为之变,其受道岂始于此乎?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
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窈窈冥冥者,其状如登高望远,察千里之毫末,如临深俯幽,玩万仞之藏宝也。
昏昏默默者,其状如枯木死灰,无可生可然之道也。
曰:道止于此乎?
曰:此窈冥昏默之状,乃致道之方也。
如指以为道,则窈冥昏默者,可得谓之道乎?
人能弃世独居,体窈冥昏默之状,以入于精极之渊,本有不得于道者也。
道者患其散且伪也,故窈窈冥冥者,所以致一也,昏昏默默者,所以全真也。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
形将自正,必静必清。
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
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
自此以上,皆真实语,广成子提耳画一以教人者。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则无为也。
心无所知,则无思也。
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则无欲也。
三者具而形神一,形神一而长生矣。
内不慎,外不闭,二者不去,而形神离矣。
或曰:广成子之于道,若是数数欤?
曰:谷之不为稗,在种者一粒耳,何数不数之有。
然力耕疾耘,不可废也。
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
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
窈冥昏默,长生之本。
长生之本既立,亦必有坚凝之者。
二者如日月水火之用。
所以修鍊变化,坚气而凝物者也,盖必有方矣。
然皆必至其极,不极不化也。
天地有官,阴阳有藏。
广成子以窈冥昏默立长生之本,以无思无为无欲去长生之害,又以至阴至阳坚凝之,吾事足于此矣。
天地有官,自为我治之;
阴阳有藏,自为我蓄之。
为之者在我,成之者在彼。
慎守汝身,物将自壮。
言长生可必也,物岂有稚而不壮者哉。
我守其一,以处其和。
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尝衰。
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
广成子曰:「来,余语汝。
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
物本无终极,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
物未尝有死,故长生者物之固然,非我独能。
我能守一而处和,故不见其分成与毁尔。
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
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见土。
皇者其精,王者其粗也,生者明,死者幽,幽者不知明,明者不知幽。
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
故余将去汝,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
盖将有以示化去世形解入土之意也欤?
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南荣趎挟三人以见老子老子诃之,则矍然自失,人我皆丧。
夫挟人以往固非也,人我皆丧亦非也。
故学道能尽死其人独存其我者寡矣。
可见、可言、可取、可去者,皆人也,非我也。
不可见、不可言、不可取、不可去者,是真我也。
近是则智,远是则愚,得是则得道矣。
故人其尽死而我独存者,此之谓也。
古今语异,吾不知缗之所谓也。
以文意求之,其犹曰明也欤?
归朝欢张天瑞都宪巡抚北畿 明 · 黄仲昭
 押词韵第十七部 出处:未轩文集卷十二
恭惟寅长张先生学绍家庭之源委阔步云衢心存王室之忧勤蜚声谏省爰受知于枫陛遂超佐于薇垣陜右分藩蔼棠阴于列郡闽南按节溥春色于寒崖一朝承北阙之恩光数载参西江之大政胸中有范公兵甲一挥扫赣水狼烟囊里无马援文犀只手扶藩维之公道甫荐膺方伯之宠遄超迁都宪之荣是虽出三事之荐扬实亦由九重之简在此日发舟南浦看黎元眷恋如河内之欲寇恂他时敷政北畿想父老讴歌若南国之不忘召伯某等敬以币将情因词见词曰
三伏炎曦真烁石。
使君何事行匆剧。
王畿分镇简贤能,君命有严遑自适。
西江人叹息。
福星移照天之北。
旧同寅,暌违矩范,翘首情何极。

使君早蕴匡时策。
中外贤劳名赫奕。
此行绣斧带霜威,当道豺狼看敛迹。
九重方侧席。
寤寐求贤敷德泽。
看他年,进秉钧轴,霖雨苏寰域。
取士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二、《乐静集》卷二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八
璆琳琅玕皆美质也,彫之琢之,至于成器而后可施;
楩楠豫章皆良干也,长之养之,至于成材而后可用。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性无不善也,充其性以至于成人,然后可以治。
人未能成人也,虽公绰之不欲、冉求之艺,圣人犹不取者,礼乐不足故也。
先王能使人必至于成人,固有术焉,谨学校以教之而已。
先王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
能明人伦然后可以尽人道,尽人道然后可以治人事,故入使长之,出使治之,道还以同民之善而已。
方其教之也,或三岁宾兴,或终身不齿。
虽庶人之子孙,积问学、正身行,属于礼义,则归之卿士大夫;
虽卿士大夫之子孙,不能积问学、正身行,属于礼义,则归之庶人。
此所以责人之必成,候人之必至也。
自离经辨志至于敬业乐群,自敬业乐群至于博习亲师,自博习亲师至于论学取友,自论学取友至于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
未能通达则知不足以应物,未能强立则仁不足以守身。
先王责人必至于如此之详者,盖人之行己也,自非四十而不惑,则是非之理、去就之义,犹不保其往也。
升于乡则升于司徒,升于司徒则升于学,升于学则升于司马。
由秀而选,由选而俊,由俊而造,由造而进,不躐等,不陵节,论定然后官,仕官然后爵,位定然后禄。
先王之取人必至于如此之久者,盖听其言观其行,非一日之察也。
故士知学之可乐,不知学之可已;
知仕之可欲,不知仕之可求。
进取退舍,以俟天命,人人安于为学,而乐于循理之义,考之则有成德,任之则有成效。
三代所以成王业者,此道素行也。
汉武帝开设学校,增置博士,广弟子员,射策决科,劝以官禄,学者寖盛,异端日滋。
六经之说,人自献于其君,而操以为禽犊,性命之理丧于破道之言,圣贤之迹灭于浮名之行,利禄使然也。
陛下尝诏师儒开广学校,修正经义,发古人精微之蕴,祛百年陈腐之说,道德之义、性命之理著见简策,使天下学者一其所向,会其归宿,足以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不溺于支离蹇浅之弊。
而又慎选其官,开析馀义,使疑斯明,窒斯通,虚而往,实而归,其于教人可谓至矣。
陛下聪明渊懿出于德性,问学智虑发于天纵,万机之暇,周览坟籍,如稽之以验物,又操之以决事,天人之道、帝王之业固已自得于成心矣。
间谕大臣专意学校,慨然思得豪杰之士,与之都俞经画,以跻时于三代之隆。
凡试言博士、上书公车者,躬自考覈,或擢之以高第,或官之以不次,其于好士可谓笃矣。
然而承学之士,经学未甚明,德行未甚厚,志意不修,风义不肃,未足以应陛下寤寐虚己之求,以其好学之志不能胜其禄利之心故也。
夫轩冕在前,韦褐在后,虽子夏不能忘交战之患,利动其心故也。
张学干禄,孔子告之以「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使漆雕开仕,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说。
盖有志于学,无志于仕,然后可以尽心于圣人之道,而成士君子之器。
今之学者,弊在利禄之欲速,其为道也苟于日月至焉而已矣。
故经术未甚明,德行未甚厚,志意不修,风义不肃,良以此也。
夫圣人之言非如天之高远,非如鬼神之不测,凡所以明天道治人事者,不外吾所性而已。
故秦焚六经,杀学士,圣人之言郁而复明者,性之在人不可灭故也。
今之经术皆出于师儒致一之论,刬革俗学,发明至赜。
盖天为陛下生其人,人为陛下驾其说,此士之去圣人千载之远,生于今而幸见者也。
然而有论然后能议,有议然后能辨。
见近而不及远,闻一而不知二,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是由思索不精尔。
昔有梓人为鐻者,其技甚贱,然犹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五日而不敢怀非誉巧拙者,致其精也。
乃若万物之理,万理之变,可以坐观,可以意得,必曰思之而已。
思之所入与神为一,非神之使然也,精之至也。
苟能如此,利禄不足动也。
陛下欲取士得人,莫若待其教养之久,抑其进取之速,使人尽心致志,深造而自得,然后敷奏以言,明试以功,庶几作人与古无愧矣。
更定哲宗皇帝徽号议政和三年 北宋 · 白时中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六、《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五八(第二册第一六四○页)
臣等闻:自昔圣人体道应世,垂创典则,将以传之无穷,施之罔极。
必有继体之君,嗣前人、恭明德,必在乎缉熙而褒其大功。
休烈盛美,光辉日新,有隆而无替。
周之三后,文谟武烈,以显以承。
成王受之,率循笃绪,战战兢兢,善始善终。
编之《诗》、《书》而无愧,垂之后世而不惑,卓乎不可尚已。
恭惟哲宗皇帝蚤以元良,绍膺大统
临御之初,恭默退托。
而权臣擅政,朋党蔽朝,肆为纷更,以逞私意。
熙、丰之良法善制,扫荡尽矣。
爰自躬揽,震赫威断,雷厉风飞,神明不测。
投窜奸慝,大正典刑。
旧臣遗隽,得开其忠。
然后神考之盛德大业,得以振复于抢攘委坠之后,闇者以章,偾者复起。
譬犹氛曀开际而日月遽照,前人之光,无所遏佚,可谓盛矣。
夫名正于实,义设于适。
继昭夏,崇号谥,将以铺张宏休,垂示无极。
而名弗究于当年,义不白于后世,顾岂足以慰上天之灵而称今日归美之意哉?
此宜明诏之所申谕也。
盖闻圣人体神合变,藏用于密,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然其制行以人,应时而造者,既以显于云为,斯可得而拟象。
故因其直心致道而天下之理得,则谓之德;
因其兴事造业而天下之务成,则谓之功。
德积于躬,无为而治,有若二帝;
功被于万物,不劳而成,有若三王。
神考之所以启佑后人者也。
若乃体乾健以为制断之刚,继离明以尽照临之察,寅畏而奉天地,钦爱以事两宫,缉熙于光明,诚不牵于好恶,亲睦九族,隆惇叙之恩,惠康小民,躬俭勤之行,声色弗迩而临下以简,货利弗殖而理财以义,不贰于任贤,不迁乎异志,凡一话一言,莫不骏惠我神考之训,由是以观哲宗皇帝,可谓能世德者矣。
黜词赋,尊经术,增师儒,崇学校,复常平之使,釐差役之扰,修均输之政,严保伍之令,左断横山,率有指之疆土,右辟河陇,抚愿附之羌戎,申饬宪度,考订星历,训兵务农,修礼严分,凡大纲小纪,罔不仪式,刑神考之典,由是以观哲宗皇帝,可谓能扬功者矣。
夫然,故能基久安之势,垂长治之业。
我龙受之,迄用有成于斯时也。
九族既睦,四夷咸附,士兴于,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物遂其性,富足以备礼,和足以广乐,声名文物,粲然大备,诸福之祥,莫不毕至。
天锡大宝,告成厥功。
推原本始,创法立制,权舆万事,自我神考
而继犹述事,克笃先烈,亦惟我哲宗之达孝也。
前日群臣所上议「显德定功」。
夫显则显其在我者,而未足以昭世德之求;
定则定其在时者,而不足以尽扬功之义。
然则以时更定,发挥大美,实在今日。
若夫宪元以法天,继道善世,钦以直己而成经纬之文,睿以研几而致不杀之武,惟精惟一之为齐,大而能化之为圣,昭以察事物之情,孝以通神明之德,合并旧典,申命上帝,告于宗祏,以辉无穷,于是为称。
伏请更定徽号曰哲宗元继道世德扬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柴德广秀才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二、《东牟集》卷一○
某前辱惠访,见教甚厚,继又以长笺与书偕来,美意稠叠,何以得之?
思一走谢久矣,以尝沐面诲,居第荒远,又多寓他舍,仆亦多病弥月,以是阙焉。
久不伸叙,怅然可知。
足下所引古今之挚轻重之说,是矣。
文章言语固不足以知人,然其贤于执一雉以相见,明矣。
足下之文非独词采过人,其称道取予,条理畅达,私窃慕之。
至用古人姓名小异,此家贫无书,任记诵之过耳。
前辈钜公,不能无是失,亦何愧也?
而足下再三念之,自恨其疵,仆以为足下之文自是无复病矣。
仆曩有瞀疾,惙惙焉惧之,谋于医而脉焉,医之言曰:「君之疾则有之,可勿药而愈也」。
仆初讶其言不伦,诘之,医曰:「凡人之病患在不病,则有不可治者。
病者病之,救过不给,病其有不治者耶?
君病是病而怖之,必以怖免。
虽有良医,不是过也」。
仆佩是言以底于今,不惟前病之愈,其他搔痒疴痛枝节之苦,以怖去者十有七八。
今君词章气燄如此,将之以温然之容,辅之以不竞之德,思其失而补之,岂惟文哉?
吾将见子圭璋之美,与日俱新,粹乎其不可及也。
昔子张学干禄,夫子告之以寡悔寡尤;
近世颜平原小学,为《干禄帖》,乃在于笔画点缀之间。
彼一圣一贤者,岂无至言妙道以告哉,以为邀爵之道勿求于他,故在此而不在彼也。
足下其勉之,仆敢诵前医之说以告。
留别通州张学 元末明初 · 李穑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出处:牧隐诗藁卷之三十四
先君丁巳进士同年金公讳蒇。其外孙张子仪。为乡学学长。请言。予老矣。废学久矣。予乐其育人才于边远之地。乃叙世交。而进其所任之重云。
家尊芒日赏关东,同榜追随是祖翁。
老向丰岩相邂逅,最怜黉舍振儒风。
周主簿 宋 · 林季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二○、《竹轩杂著》卷五
某顿首,彦达主簿贤友:春初罢官仁里,匆匆就途,乃勤从者踏雪追饯,至数十里,迄今使人不能忘也。
兹辱诒书,存问累纸,且以长笺副之,礼意隆洽,并以悚感,仍喜初冬讲学休胜。
下谕云云具悉,不过以名未显,位未登,猥居下僚为可耻耳。
呜呼,处心如是,误矣。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非徇名也,谓无实也。
无实者多喜名,名非喜之所能近;
有实者多避名,名非避之所能远。
韩退之言:「内不足者,急于人知。
霈然有馀,厥闻四驰」。
此语得其情矣。
自古以来,谁不好名?
虽吾夫子日谈道义于洙泗间,犹不能使诸弟子销其求知之心也。
其曰:「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
又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
岂真与人辩利害、较得失,如是如是,而后为人所知哉!
盖以当时驰骛于外者尚多有之,傥能反求诸身,庶或有益于得称。
张学干禄,告以「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言行果为禄设耶?
盖所以告子张者不得不然。
若颜、闵必无是念,而夫子亦无是告也。
大率子张志大而行不掩焉者,如以闻为达,亦止为名而已,殊不知质直好义,虑以下人,自可以达,达则何患于不闻也?
吾子名闻而字彦达,当时之意,必曰「是闻也,非达也」,吾将有取于达者,今未之思,何也?
人之争名,甚于争利,决性命之情,侥倖一得,祸将子归矣。
李邕武后,声色俱厉,或责之,曰:「不如是,名亦不传」。
呜呼!
邕之谏,忠也;
于为名,斯不忠也。
然则流离窜逐,竟戮于市,实有以取之矣。
好名之祸如此,亦何利于吾子乎?
吾子又谓乡人不肯传授宏词衣钵,歉然有不满之意。
夫习宏词,将以求美官也,美官皆由于宏词乎?
词美而行恶,不害为小人;
行美而词拙,不害为君子。
自古文人不护细行,顷阅文艺传,鲜有全人,不骜倨则儇佻,不谀佞则讥讪,往往凭藉自取祸败者多矣。
吾子行义志业自可以表见于时,何必区区然专事于宏词耶?
夫子以衣钵传颜子,颜子传曾子曾子子思子思孟轲死不得其传。
吾子弗此之传,而传宏词衣钵,何也?
吾子如欲激昂淬砺,力自奋拔,固善矣,而来书乃有「簪绅满屋」之语,殆若愤嫉者。
怀愤嫉之心以往,天地虽宽,将无投足之所矣。
且今之富贵者果皆贤耶?
贫贱者果皆不肖耶?
君子论其贤否,毋计其穷达可也。
吾子贫而无谄,不俯伛以蕲合于人,知其恶矣。
以圣人言之,犹未若贫而乐,乐则其心和平,无悻悻之气,非学问以成其德者不能也。
是以子贡因得闻此语而有会于切磋琢磨之说,是说也不敢自私,将与吾子共之。
铅山阙在何时?
可忍贫以待之。
忍贫最好,能忍贫者,名为有力大人。
舜发畎亩,傅说举于版筑,胶鬲举于鱼盐,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皆由此涂来也。
雅恃情眷,占答不觉喋喋。
气序正寒,倍百为吾人自爱。
蝶恋花·庚午冬日上海 近现代 · 张珍怀
 押词韵第四部
昨得亦文弟书及与杭州张学理同志唱和词章,依韵赋此即请。
北雁传书惊岁暮。
却喜开缄,好咏犹如故。
倾盖何须逢旧雨。
题襟佳话无今古。

日月同辉源溯楚。
振采飞声,逸响谁能阻。
且听古都新韵语。
词仙霄汉翩翾舞。
御试策 其二 策一道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五
臣闻致道则求诸人,以人者善之所在也;
及其行道也,不可以求人,惟人求道。
置法则从诸人,以人者情之所在也;
及其行法也,不可以从人,惟人从法。
圣人之为天下,合众善以为道,合群情以为法。
其为教也,则宜民下无异习;
其为政也,则宜臣下无异说。
若夫蠡管之见,涓埃之善,奚足以致哉?
圣人以为物态有新故,民情有好斁,俗有盛衰,时有彼此,事有变常,道有升降,法有损益。
以道应时,以法制俗。
当与万物之理相得于无穷,则夫善之所在未可以废也。
当与万物之变相适于无常,则夫情之所在未可以废也。
陛下所以三岁一诏,旁集天下之士,亲降圣问,而使一介草莱,类得发其涓埃之情,以助太山崇高,沧溟之深远。
如臣之愚,何足以与此!
然而臣闻大道之世,「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则俗之于物轻矣;
「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则俗之于我轻矣。
不以我累道,不以物累我。
天叙之中,夫妇之情,父子之性,君臣之义,兄弟之序,所谓有物者也。
天秩之中,父厚于义而薄于仁,母厚于仁而薄于义,君无为而尊,臣有为而累,所谓有则者也。
方是之时,上下之分,乌用辨哉!
不必持衡与之为轻重,而人自以为平;
不必探筹与之为得失,而人自以为公。
其正不必规矩,而天与之为方圆;
其信不必符契,而天与之为取与。
方是之时,上下之志,乌用定哉!
以故天之象,地之器,鸟兽之文,土地之宜,未有仰观而俯察者,则象与器其孰制而用哉?
法无所始,亦无所成,礼无所益,亦无所损。
道之下降,在乎众器之间而已。
人能轻物与我,而相与为天游,未有过礼而踰,不及礼而偪者,圣人盖未有患也。
然而污尊而饮,捭豚而食,遂以为礼;
搏土为桴,筑土为鼓,遂以为乐。
营窟橧巢,羽皮毛血,圣人恶其鄙野太甚。
贵贱之分,长幼之序,饮食居处,几与鸟兽草木无以异焉。
以故圣人作为礼法,以文其实。
营窟橧巢未利于居也,为之台榭宫室;
草木血毛未利乎食也,为之炮燔烹炙;
羽皮未利于服也,为之丝麻布帛;
污尊抔饮未利于饮也,为之范金合土。
网罟之利佃渔,耒耜之利稼穑,刳剡之利于川,服乘之利于涂,弧矢之利禦寇,击柝之利待暴,利用之法,详于此矣。
然后制礼之文,施于饱食逸居之时,使远于禽兽。
朝聘之礼,所以和君臣;
冠婚之礼,所以正男女;
祭祀之礼,所以交鬼神。
为之射礼以观其志体,为之乡礼以辨其齿位。
合其欢也,为之燕礼;
致其钦也,为之享礼。
虽然,昔时鄙野之风稍趋于文,而文之弊使人役有涯之生,随无穷之情,忘不可乱之分,徇不可必之物。
其性失中,其心失性。
以菲废礼也偪,以美没礼也僭,遂丧天礼之自。
尔者性命之情日入于衰薄,有如横流之冲,失其大防,汗漫而难制。
是以朝聘之礼不足以和君臣,冠婚之礼不足以正男女,祭祀之礼不足以交鬼神,乡射之礼不足以仁州乡,燕飨之礼不足以乐宾客
然则礼之数,岂可废哉?
有数而无义,则其制礼也不足以因情;
有义而无数,则其制礼也不足以定分。
朝聘、乡射、燕飨、祭祀、冠婚之义,高下、隆杀、文质、广狭、多少之数,所以见于圣问,而臣以为礼法之行,自圣与贵者始。
贤者先王以率愚,贵者先王以率贱者也,数度存焉。
其在宫室也,庙各有数,堂各有尺;
其在衣服也,冕各有章,旒各有寸;
其在车旗也,常各有斿,车各有乘;
其在器皿也,所食之豆,所献之爵,其数有多寡,其用有贵贱。
虽然,礼数之于天下,岂特进其不及之才,敛其不平之气,以就绳约,然后以为得哉?
有以多为贵者,以文为贵者,以大为贵者,以高为贵者,以其外心者也;
有以少为贵者,以质为贵者,以小为贵者,以下为贵者,以其内心者也。
内之为尊,外之为乐,少之为贵,多之为美。
是故先王之礼不可多也,故常不丰;
不可寡也,故常不杀,惟其称而已。
天下之人顾其教则谨其分,明其义则进其德,此其所以致治于未乱,止邪于未形欤!
不然,而礼之近者适人之情,礼之远者明德而反本。
刍豢、庶羞酸咸以养其口,兰芳苾以养其鼻,雕琢刻镂、黼黻文章以养其目,钟鼓管磬、琴瑟笙竽以养其耳,疏房安车、越席床笫以养其体,此适其情者也。
圣人以此救上古之鄙野,不能使后世无文之弊。
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口之于味,四肢之于安佚,未有能克己复礼以为仁焉,则礼之近者适足使人流而为淫泰,乘而为诈伪耳。
山藻之僭,浣濯之陋,岂可废哉?
是故圣人之制礼也,酒醴之美而玄酒明水之尚,黼黻文章之美而疏布之尚,莞簟之美而蒲越槁秸之尚,丹漆雕镂之美而素车之尚。
是故礼虽道德之下及忠信之薄,而道德忠信所以不丧者,礼实明之也,礼之近者适人之情,而人情之适未常放者,礼之所尚不在乎美者而已。
二帝三代以法趋时,以义起礼,不能有异于此,特其详略未可同耳。
故臣尝言道无常也,未始有弊焉,必有升降者,礼法为之也;
时无止也,未始有弊焉,或有彼此者,习俗为之也。
继道以致用者善也,制善以致治者法也。
异法者彼此之时,异时者盛衰之俗,异俗者新故之物。
物之新故,俗之盛衰,未始有常也,则以法趋时,以义起礼,岂有一定之论哉?
是故圣人之在下者,或清或和,以矫一时之俗,而救其弊焉,则有三子之行;
圣人之在上者,或损或益,以应一时之俗,而救其弊焉,则有三王之礼。
然而道失而后德,则二帝之趋时也,致隆于德,未能以为皇。
德失而后仁,仁失而后义,义失而后礼,则三代之趋时也,致隆于业,未能以为帝。
道也、德也、业也,皆圣人所能有者也,其用之异者,以制俗异之也。
皇也、帝也、王也,皆圣人所能为者也,其名之异者,以应时异之也。
臣谓有成与亏者法也,无成与亏者道也。
无成与亏之中,注之不盈,酌之不竭,万法之造,费之弥多,资之愈有。
唐而后成,周而后备,于形色名声,不可以为量数。
若夫制于礼者为之,非特不可以致治也,必待数百岁,其智足以相备者而后全。
若夫休道者虑后而致隆,则尧之所成,周之所备,伏羲旦暮而陈之,奚必俟唐与周哉?
臣谓时之所缓,圣人不以为急;
俗之所恶,圣人不以为好。
是故五帝而上,其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
二帝而下,其书谓之《二典》,言常道也。
然而常道之用,又其大道之降者欤!
不然而忠质之过也,周以极盛之文而救之。
盖自夏、商之末,仁义失尽矣,则周之所以救其弊者,其有礼欤!
尽仁之数以制礼,尽礼之数以制法,辨等之仪,教节之度,尤详于二代,则大道之降者,未足以为怪也。
后世之难治,惟其物我大重,我重而踰,物重而偪,无穷之欲,不测之变,不可以略制也。
行法之吏,至于三百六十而后已,岂其好详哉?
礼以义起,法以时行而已。
臣观三代之盛,忠质文之不同道,服器官之不同法,相沿以情,相革以迹。
朝聘之勤,燕享之欢,祭祀之诚,婚姻之好,欢然有恩以相爱,粲然有文以相接。
彰之以车服,扬之以声音,光之以《诗》、《书》,明之以藻色,其犹一元之散,遂华万物而为春欤!
和气之中,声色万类,飞者翔,走者伏,潜者跃,并行而不相悖,并育而不相害,莫知为之者。
三皇之世,未著于德义,其犹一元之含万物欤!
二帝之喻,则向乎春矣。
陛下体道在上,造化群材,因革庶政,教令刑禁,下行上施,其犹天道之运四时欤!
作者使复,枯者使荣,则春之风雷;
散者使敛,华者使实,则秋之霜露。
将与有生之类,还淳反一,而为太古之游,固陛下之志也。
若夫宫室之度,器服之用,冠婚之义,祭飨之节,率皆纷乱苟简,未复三代之遗法,岂可望哉?
念此宜圣策之所及也。
臣闻不能以礼趋时,则其为法也无功;
不能以义起礼,则其为法也无道。
礼乐之情同,明王以相沿,知礼有所因。
三王异世,不相袭礼,则礼有损益。
商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损其文而益之以质故也。
周因于商礼,所损益可知也,损其质而益之以文故也。
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文弊则质救之,质弊则文救之。
文质相代而趋于中,盖虽百世不能易也。
伪者文之过,野者质之过。
继文之过,必过于质而救之,此孔子所以欲从先进欤!
时也,惟夏之从;
车也,惟商之从;
服也,惟周之从;
乐也,惟舜之从。
郑声之淫,非所可欲者也,文弊之俗皆溺于此乐,则惟舜之从,然后郑声可以放焉。
自秦继周,礼之情不能有所,乃滋法令,以酷天下;
礼之文不能有所损,乃极奢侈,以穷其欲。
不能以智出义,以义明德;
不能以仁出礼,以礼明分。
苟以徒法而制天下,礼之近者又从而充之,古远而难行者类弃而不为,遂使天下之俗流而为淫泰,乘而为诈伪,淫为郑声,殆为佞人,则其制天下也适足以为乱焉,岂能辨上下,定民志,使恭敬樽节,欢欣交通,以戴其上哉!
若夫诸侯乘牛车,庶人处侯宅,贫以不给而废礼,富以有馀而僭上,宫室之度,服器之用,冠婚之义,祭飨之节,率皆纷乱苟简,未足以为怪也。
汉文帝好道家之,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皆罢去之,专务朴素。
然而文帝岂能监周之弊而致然哉?
会其所好,适近圣人继周之意。
故其屋壁得为帝服,倡优得为后饰,卖僮婢妾,富人大贾,皆得以上僭,莫之制焉,斯亦文帝不能以义起礼之过也。
呜呼!
文帝畏甚高论,而释之与言秦汉间事而已。
唐太宗好三代之礼乐,房、杜不能对者,故其为礼也,沿秦故以为汉,沿隋故以为唐,其治卒愧乎三代,而使三代本数末度寂寥数千载间,未有能振之者,可胜惜哉!
陛下慨然有志于此,将欲贫者不至于废礼,富者不至于犯义,文不至于野,趋乎文质之中,非特天下后世受其赐也,斯文不亦幸乎!
臣闻有其德而无其位,不敢作礼乐焉,为其无行礼乐之权也;
有其位而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为其无立礼乐之道也。
而今陛下尊为天子,有其权矣;
德为圣人,有其道矣,何惮而不为?
然而不能俗,则礼失人;
不能制俗,则人失礼。
礼失人也无情,人失礼也无分。
陛下以义起礼,而臣言其所以俗、所以制俗而已。
寒暖燥湿异气,刚柔轻重异齐,器械异制,衣服异宜,饮食异和,此天理之所异者,俗之所宜,先王之所
析言破律,乱名左道,淫声异服,奇技奸色,行伪而坚,言伪而辩,非而博,顺非而泽,有疑于众;
圭璧金璋,锦文珠玉,或不中度,或不中幅,或不中量,或不中仪,有行于市。
此人伪之所异者,俗之所病,先王之禁。
因其所宜而弗禁其所异,天下之人心与物化,志逐利往,譬如新生之犊,猖狂而趋,未知其所向,则虽以义明法,以数定分,敛其放肆以就绳约,亦已劳矣!
是故大司徒施十有二教,所以俗者一,所以制俗者四。
太宰以八则治都鄙,以礼驭其民,则其制俗者也;
以俗驭其民,则其俗者也。
盖惟圣人以道出法,以德制行,然后能为俗而与之同,能为制俗而与之异。
俗而与之同也,则能使之欢欣交通;
其制俗而与之异也,则能使之恭敬樽节。
礼之远者使之知所尚焉,则能明德反本,而不溺于忠信之薄,道德之下衰,三代之礼可得而终始也。
此臣之计也(《演山集》卷三七。)
下:疑作「升」。
进诚明说1093年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五、《柯山集拾遗》卷一○、《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一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帝王之德莫大于务学,学莫大于根诚明之性而蹈于中庸之德也。
生而不动之谓诚,知而不为之谓明,正而不邪之谓忠。
是故诚者立善之本也,明者致道之用也,中庸者常德之守也。
三者立,天下之能事毕矣。
圣人者,得乎神者也。
因诚而后明,必资乎
全尽以居之,神固以行之,酬酢万物而无失乎曲当,此之谓诚则明矣。
贤人者,思诚也。
因明而后诚,在也择乎善。
所谓善者,可欲之谓也,性也正而公者也。
所谓恶者,有所不为之谓也,情伪也,邪而私者也。
存其所谓正而公者,而去其所谓邪而私者,此之谓择善矣。
精一以守之,中正以养之,持循戒惧于不睹不闻之际,此之谓慎独。
而固执之矣,久而不息则形,形而不息则明,明而不息则动,动而不息则化,化而不息则神,高明博厚而配乎天地,此之谓明则诚矣。
子思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
言其诚之笃也。
诚之者笃,则其为之者至。
是以其政不肃而,其教不言而喻,其事不劳而成,举而措之天下之民,无不从服而不知为之者。
故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此之谓诚明之
许氏步云楼记 南宋 · 程洵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二、《尊德性斋小集》卷二
韩溪而西,道原田间,曲折凡四五里许,乃有屋庐人家,甍栋连接、重屋特起于其间者,许君思忠之步云楼也。
始许氏居此乡,虽雄于财,而其子弟未甚知学问,故其习俗鄙陋。
思忠兄弟出,而思有以变之,于是辟馆舍,延师儒,聚六经百氏之书于其间,使其子弟悉舍他日之习而肄业焉。
予,同里人也,故知之为详。
思忠间尝与予登斯楼而四顾,则连山参差,如环如玮,如幛如屏,若维若画,目之所及,廓然可以宣堙郁而导清旷,而身之所处,超然如立乎云空烟霭之上也。
予徘徊徙倚,久而不能去。
思忠曰:「愿有记也」。
予惟君子之为室庐楼观而必命之名,非特以志居处之安,登临之美而已,固将有所规焉。
思忠之名斯楼,不取诸其他,顾以「步云」书其扁,岂非期其子弟以学问之成而致身乎云霄之上,且将以大变其乡之旧俗而自附于邹鲁之末光也耶?
是则可嘉也已,抑予犹愿有言焉。
昔子张学干禄之术,孔子告之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
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
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夫子张之所欲求者,禄也。
圣人乃以所当致谨于言行者告之,是其说也岂不大有径庭耶?
然则古人之所以致其身者,亦必有道矣。
虽今之世上之所以取士者,不以行而以言,然而不可以不勉也。
思忠之为人,温厚质直,人有扣门以缓急告者,未尝以在亡为辞,乡之人多称之。
其子璚昔尝从予游,去之数年,而思忠之视予,犹璚之从予时也。
其于人终始有情义如此,则其后必将有兴者,予以是乐为之书。
淳熙七年月日,程洵记。
秘阁观书 宋 · 薛绍彭
 押先韵
访古求书二十年,二王真迹几人传。
每寻同好得消息,闻韶忘味心拳拳。
诸家真赝可屈指,缇巾入手分媸妍。
道山东观富奇古,世人想望如云天。
此生尘俗分不到,九重有路来无缘。
岂知司存预符玺,芸台高议开宾筵。
翰林入坐中执法,未容凡吏陪诸仙。
酒阑接武上秘阁,皇居紫禁凌非烟。
晋康法书在宝椟,傍架牙签一一穿。
紫衣黄门许一见,忽开复闭严关键。
右军尽善历代宝,八法独高东晋贤。
宏文旧物印章在,开元小篆朱犹鲜。
草行无穷少真楷,硬黄色净昏麻笺。
凤翥龙翔斜复直,烟霏雾结断还连。
溟涨笔力老转剧,临池尚叹张学专。
言奴得法号神俊,逼人体势殊翩翩。
自方家尊聘豪翰,骎骎欲过骅骝前。
崇虚鹅群最真迹,万里古色星日悬。
笔乾墨淡不可拓,拙手添晕难磨湔。
小玺肥书两贞观,每角一字居四边。
南朝妙鉴各题检,怀充在后前僧权。
争妍取势押缝尾,磐石卧虎推满骞。
琅琊世谱今乃识,宝章十代何蝉联。
忠良贼孽无去取,茂宏处仲同一编。
其间楷真特萧散,南平秘法传僧虔
卷杪题官记年月,方庆疏封在石泉。
当时盛事今不泯,曾看崔序传遗篇。
想见举朝推好尚,小钟发论头风痊
髹奁别贮古杂迹,历代作者堪比肩。
叔怀陈人有晋法,伯英汉帖疑吴颠。
诚悬送瓜特枯硬,欧取方险虞劲圆。
虞文发愿乃合作,壮古遒丽功力全。
世间此帖岂有二,孔庙破石人犹怜。
阿武章草五字句,画松分行如直弦。
牝鸡司晨足才致,蛾眉文墨争蝉娟。
青绫高标卷二十,淳化刻在诸帖先。
仲尼夏禹太傅山涛汉章东晋宣。
体凡格陋漫收掇,一手临写烦雕镌。
二王妙迹半遗落,宝章虞俱见捐。
无盐刻画废西子,骐骥不御蹇著鞭。
永熙圣学贵斯事,讨论王著何备员。
百年文物盛于昔,继文真主方御乾。
岩廊道业仰夔禹,太平黼藻宗云渊。
宝书传世久未辑,明时盛事犹缺然。
谁能借辨达聪听,愿求精识重评诠。
收遗去陋再刊勒,鸠工不费数万钱。
嗟哉百卷顷刻过,安得放意徐穷研。
归来欲说急记取,瀛洲回首情悁悁。
心存默想尚可记,以指画被夜不眠。
休论顽仙与才鬼,但得典掌甘终焉。
张学换给付身补右从侍郎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五、《苕溪集》卷三三、《永乐大典》卷七三二五
敕具官某:尔以白丁从军,屡进官秩,阅日既多。
方懋爵赏以劝功,虽若尔者,亦不遐弃。
申以书命,其益知荣。
可。
宋故兴州教授文府君夫人范氏墓志铭 北宋 · 郭由中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民国《绵阳县志》卷九
文林郎兴州州学教授文正思致道之夫人范氏,讳淑徽字德先,左绵魏城人
曾祖延吉,祖舜卿,父沇,皆世业儒,乐善于乡,不求仕进。
夫人性颖悟,年未笄则已闲闺训,且知书史,工笔札。
父母为择所宜配媲,以故归于教授
结缡之初,教授偕其兄博士公正伦游学成均,已而博士公先登第,君舅金紫公轸去倅宁州,夫人独侍行。
金紫公素以礼法饬躬,而姑嫜李夫人姿严整,家庭肃然,虽稚子童孙无敢跛倚睇视者。
夫人奉事无少忤,至阃内之政悉力佐之,毫发不以干其念虑,由是见谓恭顺
教授公擢崇宁龙飞进士第,廷试,尚书吴居厚取其文为天下第一,以言近切直降等,犹冠乙科。
虽平日师友渊源蓄涵有自,亦夫人服勤奉养,俾其不复分志之助也。
教授公既仕,则相与勉励,敦名节,护操履。
教授公初调天彭郡幕,寻除武兴学官
大观末张丞相用事,以省员罢去,移兴元察推,未几复还武兴
其在兴元,会一时计臣广钱引之利,印造溢额,不能制其出入,驯致隳坏,当千钱者市人贸易才及二三,郡守丞而下往往率以钱引予人而责其官直,物议汹汹。
夫人乃悉取教授公俸给所得椟藏之,惟日以见钱市用物,未几汹汹之议闻诸朝廷,至遣使劾治,郡吏鲜有脱者,独教授无一毫挂于法。
教授公不幸捐馆于武兴官舍,夫人亦被病,俯视幼弱,旁无佽助,宁茹荼衔扶疾庀事,至沿情制宜,曲中礼法。
教授公輤车将戒行,忽闻屏外喧然有声,亟问之,乃富民杨氏辇泉布数十万以为赙者。
左右以告,夫人遽命谢遣,一钱无所受,闻者剧口称咏之。
殆旅榇已还里第,则就子舍修妇职。
于时金紫公挂冠已久,与李夫人素清康,及此教授公不克终养,悲戚感疚,夫人每侍左右,承颜顺旨,视日早暮风雨寒暑之变,为起居饮食衣服之节,老者因以少安。
夫人仁爱慈祥出于天性,内外族属有所求假,无不如意,里巷贫乏不能自存者亦加施予,不少靳吝。
晚岁率常燕坐燎薰,持诵贝文,泊然不复以家人生理关念。
绍兴六年中春,子婿李廉夫德隅赴官雅安,升堂告别,夫人顾其女,欣然命安舆相送,约与偕至蔡蒙。
取道邛南,投宿蒲江路口费氏之馆,会风眩暴作,遂启手足,实三月九日也,春秋六十一。
呜呼!
夫人有二男子:长曰邠孙,蚤世;
次曰离,娶同郡蒲氏,前夫人九年卒。
蒲氏后离五年亦亡。
瞑目之日,惟一女曰季升,以适德隅者,一孙曰承式,遂相与扶夫人柩而归。
以今绍兴十一年岁在辛酉二月二十一日庚寅,葬于巴西县武安祖茔之北老翁山下,祔教授公墓。
先期,德隅状夫人懿行,暨夫人犹子兑志说以书来速铭。
由中德隅、志说尝同寮东梓,相与款密,弗容以不敏辞。
铭曰:
柔顺以正,君子所行。
临财不苟,千人之英。
于戏夫人,乃克有此。
颠沛无违,昭德之美。
操持或谬,见利则迁,彼堂堂者,尚多有焉。
诗书之光,靡择士女。
勒诸坚珉,式示惇史。
巴州南龛题记绍兴十一年正月 南宋 · 张学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三、金石苑
绍兴庚申季冬中浣日,颁列府,燕僚属于击瓯。
是日也,天晴风暖,物舒人畅,春色顿开。
酒阑,相拉作探春之行。
连儦者六人,乃都护开封裴渊彦深化城尹古雍郑忠甫师仁,郡纠鄄城张元方方叔秋官三荣杨杲明父,司民陇干王泌唐老,府属盟津张学致道
遂有南龛之游,抵莫而归,砻石未毕。
明年元日再至,斯时又蓬池何焕亨叔新令壁山,谒府告行,同化城主簿锦官李识默之咸集,致道书□纪其来。
学者学所不能学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止斋论祖》卷上
君子之道,不期于得,而期于化;
不止于知,而止于忘。
盖至道之妙,非其可用智力者而尽也。
于其所可用智力焉者,而遽曰尽道,则亦粗矣,而道本不粗也。
是故君子之学,假道于得,托宿于知。
如是而溉得矣,未离乎力者未也;
如是而溉知矣,未离乎智者未也。
废其力而同于化,黜其智而归于忘。
呜呼,学而至是,其庶乎可止矣。
人为尽而天理融,机事忘而性真熟,盖君子至足之地也。
庄子曰:「学者学所不能学」。
真知言哉!
凡天下之事,极于精者心不与偕,而熟之至者无所容吾技。
夫极精之后无心,而至熟之馀无技者,何也?
夫惟精且熟者,率性之真而任天理之便也。
凡适性之直者无馀巧,而任天理之便者无奇功。
婴儿习行,十步九蹶;
及其至也,不顾而趋,不择而复,而终日无婴儿之患,彼何为然邪?
性之安、天理之符然也。
故夫人之于事,有可措其□施之巧者,必有所不定于其性,而犹有可喜之功者,皆其未纯乎天,是以勉彊矫拂,常行于吾性之
嗟乎!
不足于性,而后勉彊矫拂之才见;
不纯乎天,而后决择料想之意生。
则夫君子之学而犹有所穷。
汲汲焉而事其智力者,其于道也亦其疏而不精矣。
盖智力之用一穷,则吾与道为二物也。
吾与道为二物,而又切切焉尤其智力之未尽,而极意以求至其所不能,亦孰知夫能愈多而道愈离哉!
学以为道,诚非为是多能之求也。
学以为道,而惟是多能之为求,则闻见之博适以为赞,思虑之深适以为凿,凿义之为制而礼乐之为文,亦适以为拘。
一能之加,一道之累也。
吁,吾亦乌取乎学者以自足而顾以能累道哉!
是故君子之学由乎多能之涂,以期造乎无能之地。
寘吾力于未有得之时,而化其所得于无所致吾力之后;
施吾智于未有知之初,而忘其所知于无所施吾智之日。
微闻见不足以致道,必将之闻见而后已;
微思虑不足以致道,必将寘思虑而后已;
微仁义礼智不足以尽道,亦必将绝仁义、退礼智而后已。
所以累道者日尽,而吾之于道皆性之安,皆天之固尔,而无有勉彊决择之伪介乎其间。
此道此心,两忘化,智识不用,归乎其天。
呜呼,其至矣!
兹夫子从心之地,颜子坐忘而未达一间之境也,吾是以有味于庄生之言也。
虽然,人之于道,不有所缘,不能有所诣;
不寄于彼者,不归乎此也。
道之在天下,隐于愚夫愚妇之所共知,而极于圣人之所不知,始于善而终于神,而非敢躐等取之。
行焉而日著,居焉而日安而已矣。
自夫浅之为学者累于其所能,而囿于形器之内;
而过深者又好高而取名,而不由其所可能以求入,吁,此道之所以无传也。
子贡之在孔门,以多能见称,夫子微示其意于从容之言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而则以为圣人之谦辞而不之信,「多学而识之」之问,盖深弊之也。
至于子游以洒扫应对为皆学之末而不之从事,子夏以为诬。
故夫累其所能行,而忘其所不能者,子贡之病;
而僭其所不能,不由其可能以求入者,亦子夏之所不取也。
然则固不可不极其至,而又不可无其序也。
答大兄悼外子原韵三首(1) 其一 晚清 · 费墨娟
七言律诗 押真韵
从兹已作未亡人2,抚景安能不怆神?
无奈瑟琴成永诀3,聊随儿女自相亲。
支持内外愁今日,遭受冰霜怨此身。
惟领4阿兄佳句慰,强5培兰桂满庭春6。
注:(1) 悼外子:悼念诗人的丈夫张学譓。 (2) 未亡人:旧时寡妇的自称。 (3) 瑟琴:犹琴瑟。《诗经南关雎》:“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比喻夫妇间感情和谐。亦借指夫妇、匹配。 (4) 领:承领,接受。唐杜甫太子张舍人遗织成褥段》:“领客珍重意,顾我非公卿。” (5) 强(qiǎnɡ音抢):勉力,努力。 (6) :比喻子女。旧时常用“兰桂齐芳”喻子孙兴旺发达。
佘孝廉宗裕原韵二首 其二 晚清 · 费墨娟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冠盖文章绝世姿1,优游何处不相宜2?
仙舟雉水浮来逸3,乌帽龙山醉后思4。
豹仅半斑窥未足5,貂惭两尾续尤迟6。
乘风破浪非无志,但恨今生是女儿。
注:(1) 冠盖:泛指官员或有地位的人的冠服和车乘。这里是对佘宗裕的美称。 (2) 优游:悠闲自得地游玩。宋司马光《和子骏中书事》:“西都自古繁华地,冠盖优游萃五方。” (3) 雉水:指兴国州,即今天的阳新县阳新有雉水(今称为富水),故名。 (4) 乌帽龙山:《晋书孟嘉传》载,孟嘉赴宴龙山,酒醉,帽子被风吹落而浑然不觉。后他人趁他如厕,将他的帽子连同嘲笑他的文字放在他的座位上。还见,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座惊叹。这里,作者借此赞美佘宗裕的才思。乌帽:黑色帽子,古代贵者常服。龙山:在今阳新县龙港镇。 (5) 半斑窥:晋王羲之之子王献之尝观其父门生聚赌,见有胜负,曰:“南风不竞。”门生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意谓如从竹管孔里看豹,只能见到一点斑纹而已。后因以“一斑”比喻只看见事物的一小部分。这里说“半斑”,极言之也,谓读佘宗裕的这两首原诗,只能窥见其才华之一斑。 (6) 两尾续:晋代赵王司马伦专朝政,封爵极滥,冠饰所用貂尾不足,至以狗尾代充,时人谚曰:“貂不足,狗尾续。”后因以“续貂”比喻续加的不及原有的,前后很不相称。常用作自谦之词。这里所说的“两尾续”是说自己的两首和诗是续貂尾之作。
附:佘宗裕赠诗二首并序
张兄德配(1) ,诗才之名籍甚(2) ,憾不获目击心赏。今偶过谒(3) ,请而读之,坤兄慨然出其绝律二册以授裕。朗诵竟夜,真觉骚情敦厚,才藻分披(4) ,雅不欲置(5) 。因成拙句,聊博哂政(6) 。
注:(1) 张兄德配:指张坤轩(学譓)的妻子。德配,对别人妻子的敬称。
(2) 籍甚:盛大,盛多。《汉书陆贾传》:“以此游汉廷公卿间,名声籍甚。”王先谦补注引周寿昌曰:“籍甚,《史记》作‘藉盛',盖籍即藉,用白茅之藉,言声名得所藉而益盛也。”
(3) 过谒:拜访,谒见。
(4) 才藻分披:才思词藻精彩纷呈。
(5) 雅不欲置:颇不忍释手。雅:甚、非常。
(6) 哂政:犹教正。自谦之词。哂:用不以为然的神情微微一笑。政:通“正”。
其一
诵罢兰芬漱齿清(1) ,才高柳絮本天成(2) 。
锦篇裁月珠流影(3) ,香唾随风玉有声(4) 。
秀语真将山绿夺,绮情未许野红争。
几身修到梅花骨(5) ?绝少尘埃半点生。
注:(1) 兰芬:指费墨娟的诗作。
(2) 柳絮:见第24首“谢家坛”注。
(3) 锦篇裁月:意思是说这美好的诗篇好像是被剪裁下来的月色。
(4) “香唾”句:谓口吐珠玉。形容工于诗文。
(5) 几身修到:谓几辈子才修炼成。
其二
讵徒诗句见奇姿(1) ?款客齐家亦最宜。
巾帼须眉名士气(2) ,英雄才识美人思。
风尘鉴赏休嫌率(3) ,仓猝联吟未敢迟(4) 。
自是君身(5) 多厚福,香闺端不愧男儿。
注:(1) 讵徒:岂只。讵(jù音巨),副词,表示反诘。相当于“岂”、“难道”。
(2) 巾帼须眉:指费墨娟张学譓夫妇。
(3) “风尘”句:这句是说在行旅之际未遑抖落风尘就来鉴赏大作,请不要怪我太草率不恭。
(4) 联吟:犹联句。这里指互相酬唱。
(5) 君身:指张学譓。